□陈立珍

　　“姐，老姜头又来了，怎么解释也不听。”助理有些无奈。

　　“如果他还是不同意调解，就转立案吧。”法官答。

　　老姜头要求大儿子赡养，去司法局调解室调解过，因他反悔没有调成，便来法庭起诉。

　　诉前调解阶段，法官给出了多个赡养方案，进行了多次调解，也给老姜头的大儿子小姜做通了工作，可最终都是因为老姜头不同意导致调解不成。

　　立案后，在送达起诉书等手续时，小姜说每次调解父亲都反悔，自己也没办法。

　　开庭当天，老姜头早早就来了。对于老姜头的诉求，小姜提出老人的医药费自己可以负担一半，另一半由弟弟负担；对于生活费数额，小姜同意，但是提出取暖费11月初再给付，理由是父亲花钱不节省，担心提前给了到时候父亲没钱交取暖费。老姜头却坚持要把取暖费匀到每个月内，并且说小儿子离家不知去向，要求大儿子负担自己全部的医药费。双方各持己见。助理告诉法官，小姜的工作还好做，问题在老姜头身上。

　　那就背对背调解吧。先与小姜聊。小姜说父亲有脑血栓，平时爱吃肉和油腻食物，不忌口；有钱乱花，不计划、不节省；与邻居闹矛盾，经村里乡里劝说也无效。小姜说自己有个弟弟，无业，现在去向不明。一家老小的费用都是自己负担，自己也有实际困难，希望法庭多做父亲的工作。

　　和老姜头面对面坐下，他的法律援助律师也在场。

　　“我看看诉状，哦，您今年六十五岁了。”老姜头点点头。

　　“看看你的诉讼请求。”

　　“要的钱太少，不够花。”老姜头嘟囔着。

　　“诉状是你交来的呀？”

　　“我啥也不懂。”

　　律师在一旁忍不住说：“老姜头，这诉状是你让我写的，咱们反复核对过呀。”

　　“我不识字。”

　　“给你念了两遍，确定好，才来法庭起诉的呀。怪不得人们背后喊你‘老犟头’。”律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。

　　“把取暖费平均到每个月里，要不我不够花。”老姜头说。

　　“每年11月1日支付取暖费，保证你能准时取暖。”

　　“我现在没钱花。”

　　“诉前调解多次，你儿子都同意给生活费，你为什么反悔？”

　　老姜头不说话。

　　法官继续和老姜头唠家常。

　　“你有脑血栓？”老姜头点点头。

　　“拴住哪个部位了？”

　　老姜头站起来，抬抬不太听使唤的右胳膊，又指指右腿，指指嘴巴。

　　“你爱吃肉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“医生嘱咐过你，注意饮食？”

　　“嗯”

　　“你血压高，血黏稠，吃肉多对身体不好，平时要勤锻炼，听医生的，注意饮食。”

　　老姜头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　　“跟你家后邻居是怎么回事呀？”

　　“后邻居往我家泼水。”

　　“你找村委会了吗？”

　　“找了，乡里也找了。”

　　“后来呢？”

　　“乡里人来了几次，后来就不来了。”

　　“你每天晚上冲着后窗户嚷嚷，你做得对吗？”

　　老姜头低头不语。

　　“你脾气不好，爱着急？”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“脾气大的人一般都特别能干，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吧。”

　　“年轻时去过新疆，去过南方，跑业务，能赚钱。”老姜头微笑着说，“现在老了，干不动了，孩子也不管我。”老姜头脸上泛起的红光瞬间就消失了。

　　“你说话带刺，爱伤人？”

　　老姜头低头不语。

　　“从司法局到法庭，多少人给你做过调解工作，你不听。”法官继续做工作。

　　“我没钱，大儿子也不给。”

　　“你大儿子没说不给你呀。”

　　“你岁数大，按理说我不该这样说你，可是你到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，说话带刺，孩子们能不伤心吗？我相信你，可能因为自己说话不利落，再加上爱着急，说出过重话，实际上心里不是这样想的。”

　　老姜头使劲地点点头。

　　“孩子们也不容易，上有老下有小，都要照顾，你得体谅孩子。”“脾气要改，岁数越来越大，用人的时候越来越多。你现在能来法庭告儿子，万一不能出门了，谁管你呀，不还是儿子管你呀。”见老姜头态度有了缓和，法官因势利导。“跟你的律师商量商量吧，看看每月需要多少生活费，药费每月按照票据结算，取暖费11月1日支付给你，及时取暖。”

　　跟小姜沟通，还算顺利。对于小姜的怨言，法官明确告知，赡养父母是子女的法定责任。

　　双方达成一致意见，小姜答应先给老姜头两个月的生活费。

　　调解书、生活费放在老姜头面前。

　　“钱不能乱花，肉和油腻食物要少吃，按时服药，注意身体。你儿子会去跟后邻居协调，冲后院嚷嚷是你不对，要坚决杜绝。咱做人做事要讲道理，不对就是不对，要改。”

　　“哦。”老姜头一手拿着钱，一手拿着调解书，脸上有了笑模样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衡水市冀州区人民法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