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王青山

　　母亲已年逾古稀，心地善良，和街坊邻居关系都很融洽，手脚勤快，身板也还算硬朗。父亲去世得早，母亲不愿和我们在县城居住，一直在乡下老家独居。我们只好顺着她，随她高兴就是了。

　　我们上班的时间匆忙又紧张。只是周末的时候，回老家陪陪母亲吃饭、唠嗑。平常时日，给母亲打个电话，听听她的声音，听她絮叨着家长里短的琐事，听着她爽朗的笑声，也成了每日的功课。

　　夏日的夜晚，母亲喜欢拿着板凳，摇着蒲扇，在胡同口乘凉，和街坊邻居们聊聊张家长李家短的琐碎，消遣时光。

　　有一次，我晚上给母亲打电话，电话接通之后，还没听到母亲的声音，邻居王奶奶的声音已通过电波传进了我的耳朵。“谁打的电话呀，老大呀？还是老三呀？”随后才听见母亲爽朗的声音，“是三儿！”听起来，是先回复了王奶奶的疑问。接着才听到母亲说：“你王奶奶听见电话响也闷得慌，有事吗？”王奶奶的女儿在北京工作，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
　　我怕打扰母亲聊天的兴趣，忙不迭地说：“您又在院头聊天儿呐！我没事，您和王奶奶说说话吧！”

　　母亲又高兴地说：“还有好几个人呢，有你婶子，还有你占荣奶奶，还有你中强爷爷。”母亲开心地介绍着。中间还夹杂着中强爷爷有些嗔怪的声音：“你把这几个老家伙都絮叨一个遍了。”

　　我不敢插话，只是耐心地听母亲说：“我挺好的，没别的事，把电话挂了吧。”我赶紧接了一句“没别的事，你们说话吧。”

　　母亲没有再回声。

　　我通过听筒听着王奶奶的夸奖声：“还是你家三儿挂念着娘呀！”

　　母亲骄傲地回应着：“他每天都来个电话，单位上也忙，隔几天就回来一趟，有时候，回来就像火烧屁股一样，有时凳子还没坐热，一个电话打来，抬腿就走。”

　　中强爷爷随即接过了话茬：“孩子们忙好呀，你像咱村的新宝，三十多了，也不出去打工挣钱，也找不到个媳妇，看把他爹娘急得啊……”

　　聊天的话题转移了，母亲的手机还没有挂断。我不忍心再打扰他们聊天的乐趣，听着母亲时不时地开心笑声，不舍地按下了挂机键，却仿佛看到母亲还在用手紧紧地握着手机。

　　有一次，女儿上火了，牙龈上起了个疱。一天晚上，我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，爱人正在身旁指导着女儿如何用淡盐水漱口，还叮嘱女儿多喝水。我当时是开着免提键的，母亲在电话的另一头听到了，立即急切地问道：“孩子怎么了？哪里不舒服了？”

　　爱人在身旁忙接过了话茬：“妈，没事，她就是有些上火，嘴里长了个疱。”

　　随即听到了电话那头母亲那有些着急的声音：“买点冰硼散，抹在长疱的地方，挺管用的。这孩子，从小就爱上火，千万要多喝水，真不让人放心……”

　　母亲有每晚睡觉之前用热水泡脚的习惯，我怕耽误母亲泡脚、休息，便催促母亲烧水泡脚，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应答：“没事了，挂了吧，挂了吧。”听语气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，可始终听不到电话挂断的提示音，只是传来“哗啦哗啦”的倒水声和母亲模模糊糊自言自语的声音，我又依依不舍地按下了挂机键，却好像看见母亲正在一只手颤抖地往盆中倒着热水，一只手颤抖地拿着手机不愿放下。

　　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挂断电话，母亲的手机按键是不是坏了？带着疑问，一次回家的时候，我用母亲的手机和我的手机实际操作了一次，按下挂机键，一切正常，手机没有问题。

　　我这时才如梦初醒，手机就是一根无形的线，一头在我手上，一头在母亲心中。哪怕是没有话说的时候，母亲也不会按下挂断的按键，在母亲心里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，是永远放不下的牵挂！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吴桥县公安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