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孙长林

　　阳光再次降临凤城，世明兄半年前赠送的一盆龙字兰，在微照生霓中，猗猗开放。

　　细微而幽长的兰香，如几缕舞动的丝烟，缈缈缥缥，跳脱于屋内的犄角旮旯。

　　“不采而佩，于兰何伤……”不自觉吟起《幽兰操》，空阔中突然会荡漾起些许感伤来。黑黑白白的日子，或如一头负重的驴，只埋顾于漫漫长路，梗着脖子咬着嚼子，“路长人困蹇驴嘶”。

　　有时也会掬一捧清欢至味，自己就像攀上杂花生树的蝉，脱去包裹严实的外壳，便可涉露吟风，感知到烟火甘美和意韵悠长。

　　在这样的时光细幽里，表达成了冗余，只需迈开脚步，或远或近地倾听、观望就已足够。

　　一日，隔窗瞥见世明父子：脱掉警服换上便装的父亲，背手晃着脑袋。8岁的儿子乐乐也背着手，紧随着晃小脑袋。父亲臊眉耷眼，淡笑咧嘴，向斜后方盯盯乐乐，儿子用眼神余光向斜上方剜着父亲。

　　不知如何互动的父亲，轻踢了儿子的屁股。儿子笑着抬起小脚，边踢边追父亲。烟花四月天，风从耳边过，景向身后移，金子般细碎的阳光，涂染着父子俩温暖相随的身影，让人眼眶湿润。

　　有一次遛弯时，边想心事边往前走，一不小心踩到一只狗的尾巴上，那只狗“嗷”一声跳了起来，我连忙说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！”后来又觉得它可能对外语熟悉吧，就又说“sorry，sorry！”这时旁边牵着绳头的阿姨说：“唉，你说啥语它也听不懂，它不咬你就代表它原谅你了。”阿姨带着哲学范儿的判定让人会心一笑。

　　上下班的火车上，也会遇到别样情致：有一次坐卧铺回石家庄，恰遇一帮资深东北女人，她们就着生熟食的蒜酸味、鞋袜脱去后的脚臭味，舞动起时缓慢时激越的舌头，反刍他们的同学时光、少年情窦、男女幻爱、粥饭烟火……快乐就像沾在她们牙上的韭菜渣、豪饮进喉管的灌装啤、刚撸到嘴角的烤肉串，有荤有素、有声有色、有滋有味……随性而热烈的气氛涌动在车厢内，暂时替代了人世繁庶的孤独和艰辛，渐被她们的笑声感染，自己的心思也会松泛、活络、灵动、滋养起来。

　　每天黄昏，都会遇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一片葱郁的树林里，唱着忧郁的老情歌。我想啊，他开心的时候，是在享受音乐；他难过的时候，是在回味歌词的含义。那些散落在歌中发着幽微光亮的语言，含有哲理的奥妙，过往的厚重，心境还是与从前一样自然淳朴。

　　时光或如一位性格内向、不爱浓妆的女子，灯火葳蕤映着眼眉，阡陌幽微挥手年岁，又怎忍把情欢换成低吟浅唱，在唇齿之间，在千百回魂梦中，为君消得人憔悴？

　　溯着岁月的长流，明白了每一种转折的幽微，踏过这座涅槃重生的城市古色幽微的街道巷口，很多人也曾隐藏着几许期盼，转角的斑驳里，有多少思念曾经被放飞。

　　林清玄说，生命只是如此前行，不必说给别人听，只在心里最幽微的地方，时时点着一盏灯，灯上写两行字：今日踽踽独行，他日化蝶飞去。

　　像一条虫一样默默地走，像草叶上的露珠一样静静地品。其实，生活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故事，节奏时快时慢、时温时暾，但总有纯真平淡的对视、温情脉脉的细节、娓娓而谈的细幽，令人潸然动容……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省高速交警唐山支队）